惜珏

贫穷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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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的剑》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

如开头这句诗所示,这是一部关于剑的电影。

关于用的剑,用剑的人,有剑的江湖。

开头黑云压城万里雪飘,一盏微灯,两个人。一人素衣怒目,一人黑衣鬼魅。这恰恰是古龙最爱的开头方式。他写故事,开头总要来场战,总要来些人报些名号,让人猜那个大名鼎鼎的人究竟是谁,是他,还是,他?他的众多高手中总会有几个鬼气阴森病气沉沉,单凭燕十三那一吼便让人觉得遍体生寒,若非后来他取神医那满怀希望的求医问药,我甚至看不出来那个轻易夺取慕容小姐佩剑的狠角色时日无多。

还有一开始一身雪白的慕容秋荻,淡雅端庄的眉眼,衣领下却藏着凶狠的毒蛇,一张嘴吐出的都是淋淋的血。这也是古龙最常写的女人,看似美丽柔媚心你却永远不知下一刻她是不是也会朝你张开毒牙。

这些都是古龙常用的写人方式,就像舞台上人物造型,带着点写意的味道仅仅描写一点就可以让你一眼认出他。但人物登场大半,传说中第一快剑,神剑的主人三少爷却还是没有登场,登场的只有一个衣衫破烂的一脸落魄相的“阿吉”。

他沉默看上去又很懦弱,脸上总是带着些悲凉的厌倦生命的表情。种种表现让人无法将他和那位剑光四溢玉面锦衣的三少爷联想起来。他好像总是在思考,总有些郁郁。他固执的信着些别人不信的东西,不论什么活计都会去做,即使自己武艺高强完全可以以此傍身。他说话似乎很实在,又似乎在孤独着,他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我原以为他是像李寻欢一样受了背叛才将自己放逐,可他不是,他是因为厌倦。一个用剑的人,厌倦了他用剑的日子,想要离开这个用剑的江湖。

七岁人剑合一,十岁闯荡江湖,他本性纯善却不得不成为父亲武林争霸的工具用剑一次次破坏他人的幸福生活夺走他人的生命。他明明有一个深爱他的未婚妻,可是到头来却忽然发现已分不清她爱的是他还是“三少”的名头。

于是他便舍弃了剑舍弃了名混迹在底层人群里。如果不是遇上了“小丽”可能他一生都将在懊悔与迷惘中度过,不知自己手中的剑为何而挥,不知自己究竟是谁,不知自己活着的意义。他对剑是恐惧的,因为他已知道挥剑的后果,他越想逃离那个江湖便越被缠得越紧。他被命运逼到了夹角里。

他看过太多人的悲喜反而更知道生命的可贵,他心中早已积聚了对那些用剑践踏生命来得到利益之人的不满,他已生出了守护之意心中却仍在迟疑。还好身边有燕十三的那句:“何必要杀死他们,只要打倒他们就好了。”

终于他的剑重新出鞘,那剑气流转纵横何等畅意,破了迷惘破了昔日的恨。他的剑有出鞘的胆有收剑的魄不再有恨。

这也是古龙非常经典的写主人公的方式,写一个人身上的宿命感,写他追寻生命意义的过程。他的侠客不像金庸身上家国担子那么多,他只是一个江湖中人,一个很普通的人。他们入世又出世再入世,从而领悟出自己剑道的真意。也许正是这样的人才既能隐于人世又能撼动九州末了却可轻挥衣袖归于月色朦胧吧。

在这部电影中最有代表性也是我最喜欢的剑客是燕十三。他的形象是古龙最常用的剑客形象。一身黑衣,高瘦,憔悴,鬼面上的一双眼又亮又冷。

他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像一点红像西门吹雪一样他剑法非常好,一身的傲骨。在一开始他唯一的情感只有剑,在得知自己此生追寻的对手死去后他万念俱灰痛苦至极悲伤的发狂,以至于将陪伴自己多年杀了无数的人的剑抛入湖中失魂落魄的乘舟而去。

后来在得知自己宿疾难愈他才开始转变,一个人当自己时日无多时对生命的感悟反而会比别人通透许多。他开始像平常人一样试着感受生活,他开始接受自己的即将死去,准备自己的坟墓。

后来身为杀手的他开始试着变成“好人”。也许他自己也没发现他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变得鲜活,变得充满人情味。

而“阿吉”或者说落魄的三少爷正给了他一个表达自己的出口,通过帮助他教导他让他学会将自己的情感给予他人,即使自己身死,在这个世界上也会有人将他的意志传递下去。

忘不了他在听到三少爷就是阿吉时那种破屋而出的狂喜,也忘不了在狂喜之后他突然定住扑哧一笑:“我赢不了他了。我把我的剑法都交给了他。”那种淡然超越了对胜的渴求,有的只是对这世上多了一位知己好友的欣喜。

如果说谢晓峰是一个进入死循环的人,那燕十三就是结开他心结的导师。这也是全电影中最奇妙的一点,向来修习杀人剑法的剑客去教另一个人圆滑变通护人周全。

再到最后最紧张刺激的燕榭对决,高崖,云海,白樱树,让人不禁想起紫禁之巅上西门吹雪与叶孤城那一战,同样的凄美同样的绮丽。即使知道自己力不及对手,知道除非对方第七招时失手自己根本没有希望赢他,他依然决绝出剑。因为,“一个剑客,最不应该死在病榻上,他应该死在尊敬的对手的剑下”。这是他的骄傲,他的洒脱,他与谢晓峰最惺惺相惜的一刻!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这本是形容他的诗句,多么潇洒的剑,多么绚烂的剑,可惜他不没有失误,谢晓峰也没有失误。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眼睛那么清澈,那么满足,没有恨,没有不舍,他那么安详。

“一个人只要败得漂亮,走的洒脱,那败又何妨,走又何妨?”他成全了自己,成全了谢晓峰,活得恣意,活得没有遗憾,像他身后的樱树,极美却也短暂。而他将再不是三少爷的影子,三少爷将带着他的祝福他的意志他的剑继续走下去。

有人说,这部电影的结尾少了些味道,他们却忘了,古龙写结尾最喜欢让他的主人公从新归于尘世,在滚滚红尘中看万千悲喜,循着自己的道另有一番自在逍遥。

有人说这电影的台词很拖沓,却忘了古龙写最喜欢将机锋藏在连续简短的半文半白的对话中。他的对话单看似乎有点无用但只要放在情节中却有着独有的幽默。

有人说这部电影反派的武戏缺乏高潮感,但想想霍休对决陆小凤时,那种过招时的紧张反而被削弱了,他手中的反派也是人,讲究心里战术讲究时机,而秋荻在看见谢晓峰那一刻起就注定会输的。她太爱他了。

反倒是最后燕谢的对决,可以拍的再写意一些再大胆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这部电影中的武戏镜头语言,非常准确,将暗器那种无孔不入刀剑那种锐利难挡的感觉表达的更强烈,更美妙。

总的来说这部电影虽然改动也不小,但是对于古龙的风格把握得非常到位,领悟其意而非其形,纵是改动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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